2013年9月中旬，画家李江航赴浙江富春江写生。富春江因元代大画家黄公望之《富春山居图》而扬名海内外。黄公望与富阳有着不解之缘。他遍游名山大川，却独钟情于富春山水，在这里度过了他人生最辉煌的时期，《富春山居图》使得黄公望的名字与富春江紧密地联结在一起，富春江是造就他成为一代大师的摇篮，而他也为美丽的富春江增添了夺目的光彩。画家李江航此行也收获颇多，美丽的富春江带给他丰富的创作灵感，同时对于如何还原山水画本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体悟。

　　巧儿：老师，这是您第一次去富春江写生吗?

　　李江航：今年的9月10日，我第一次到富春江写生。我的感觉这个地方和福建山水基本类似，植物繁茂，山体也看不到骨头，郁郁葱葱的南方山水。我想，元代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的，甚至更有原始的自然状态。现在人类活动多了，沿江盖了很多房子、桥梁，山的自然形状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，很多地方找不到水口和砂气。富春江上还有的地方建起了水库，江被人为隔断了，没有那种绵延不断的感觉了。但我们可以想象元代的隐士，在江上坐船几天，可能都看不到几座房子。元代时候的富春江一定更加自然，更有玄机，更有人与自然以及山水之间的和谐状态。

　　巧儿：是不是已经找不到黄公望笔下的富春江了?

　　李江航：我的理解是，黄公望是以富春江为背景来表现道家的精神和画家的思想，主题有两个，一个是笔墨主题，第二个主题是他的哲学思想和精神意境。换句话说，黄公望是借助富春江这个载体来实践他的笔墨主题，来表达他的哲学思想。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的“富春山居图”。现在的我要画富春江什么?我就是要把眼前被破坏的东西忽略掉，还原山水的本质。 我要画我所理解的富春江。富春江首先是富有江南特色的山水，我要用我的笔墨来表达大实大虚的哲学思想与山水精神，表达江南的生机勃勃以及水和生命的融合。还有，要体现时代的笔墨特色，这个时代和黄公望的时代很不相同了，不能还停留在他的那个时期。

　　巧儿：您如何理解和评价黄公望的历史地位?

　　李江航：黄公望是继董源、巨然之后的山水画大家，他学于赵孟頫，是复古派的延续。黄公望画《富春山居图》，更多是在笔墨上下功夫，将中国画点线面的结合走向写意画真正意义的开端。比如《富春山居图》里，他画的山峦变化万端，甚至每一棵树的每一个形态都不相同，他的笔墨功夫是深厚的。《富春山居图》了不起的地方是为中国纸本水墨山水画开了先河。在他之前，没有更好的纸本水墨山水画(宋米氏山水纸本学术界存疑)。从这一点上看，他是前无古人的。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《富春山居图》，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纸张技术还不够成熟，所以在用水方面还有所欠缺。所谓水墨画，水是很重要的，可是当时的纸张虽然也已经是宣纸，但那种纸更适合写书法，不是很适合画画，就是所谓的半熟宣。早期的宣纸有些像现在的书法纸，这个时期的宣纸是不能与清代以及民国的宣纸相比的。 宣纸技术是在明成化年间开始，晚明以后成熟的，到明后期画家们已经能将水在画面上应用自如，比如徐渭的泼墨，髡残画面中的苍茫。在髡残之前，很难找到“苍茫”这样的感觉，因为“苍茫”是需要用水和墨共同来营造的。

　　巧儿：所以，您觉得随着画画材质的变化，在黄公望之后，水墨山水画得到了极大的发展。

　　李江航：黄公望无疑是中国水墨山水画历史上的一座高峰，他开创了纸本水墨山水的一个新时代。随着历史的发展，宣纸技术的成熟，后人在水墨的应用上更上一层楼。在水与墨之间、水与笔之间、水与纸之间、纸与墨之间，相融性越来越好。所以，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精神的笔墨。

　　巧儿：您觉得现在画富春江有什么意义?

　　李江航：我们现在的画家再去画富春江，是我们的思想与富春江碰撞的结果。黄公望他们画富春江，是他们那个时代的思想与富春江碰撞的结果。我们可以和古人来比较，我们进步了吗?我们继承和发展了吗?如今的富春江我觉得已经是一个文化符号，在这个文化符号里，我们来还原山水画的本质精神，再赋予山水新的生命。实际上，现在画富春江比元代难，虽然我们可使用的交通工具已经很先进，但环境变化太大了，破坏太多了。古人可以一叶小舟，从富春江上游漂到下游，可现在我们已经做不到了，我们只能分段去画。但我们有我们新的面目，新的思想，我们可以做新的尝试。

　　巧儿：您觉得富春江能为您提供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吗?

　　李江航：当然可以，不仅是可以给我提供灵感，我想我们的后人同样还可以继续来画她。这是一片孕育大画家的土地。富春江的上游还产生了新安江画派，比如弘仁、黄宾虹，还有黄山画派石涛、梅清等等，他们都是伟大的人物。我想富春江不仅只属于浙江，而应该属于全人类。我们的修养和境界在提升的过程中，而在这个提升过程的每一个阶段，我们都可以一直去画、去表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