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日，李江航老师摆出笔墨纸砚，忽然对我说：“从今天开始，我教你写字。”当下诚惶诚恐，连毛笔都不知道怎么拿的我，能写字吗?老师说：“没学过最好!”老师的想法与众不同，教法更是独树一帜。他居然让我这个“菜鸟”从高古的金文开始学起，真有点让人大跌眼镜。老师没有教我如何写“横撇竖捺”，只是时时提点如何用笔，怎样“捻转调换”。然后布置作业，回家练习。

　　在家练习数日，始终不得要领，写的字歪歪扭扭，其丑无比，心生疑惑，遂带上作业再找老师讨教。自己认为写得还不错的几个字，老师却大加批评，而看上去其貌不扬的老师却说好，这更加让我不解。

　　巧儿：李老师，您觉得到底什么样的字才算是好的字?

　　李江航：有用笔之法的就是好。中国画中国书法以“笔墨”为代名词，笔，就是用笔之法，我教你的“正，转，变”就是用笔的法度，你要用心体会。

　　巧儿：我在练字的时候，老是想着要怎么写才“好看”，好像有一个无形的“标准”在框住自己。

　　李江航：这个所谓的“标准”实际上是你原有的观念。举个例子，在我们大多数人的概念中，天平是怎样的?是两边对等的平衡。可是，平衡就只有这么一种吗?平衡可以有很多种，如果左边加重一点，那你把砝码右移一些，这就达到另一种平衡，在我看来，这种平衡是很美的。平衡是多种多样的，并非只有一种。所以，你要打破心中的那个“藩篱”。

　　巧儿：老师，您是不是觉得因为我的想法太多，所以练不好字。

　　李江航：老子的《道德经》里说：虚其心，实其腹，弱其志，强其骨。这表面上看讲的是练功的方法，但在我看来，是一种艺术的修为。特别是“弱其志”这三个字，对艺术家来说，尤其重要，要能回到婴儿的状态。不要有太多想法。

　　巧儿：老师，您是怎样做到“弱其志”呢?

　　李江航：其实，我也常常做不好，也经常想太多。但有时，我会觉得，所有之前做过的事情，画过的画，都已经过去了，此时此刻，我一切归零，重新开始。还有在画画的时候，不要有太多想法，或者说，专注于一个想法，比如，我想尝试这样的笔法，那么我就专心画这个笔法，用我的笔墨方式去表达思想，这就够了。前几天，有一个朋友看我的画，他说，要是在这里再多画一叶小舟就更好了。可我不觉得，我认为如果再画，就是多余，因为现在的这个画面我已经把我要表达的东西淋漓尽致地表达了，这就够了。

　　巧儿：可是，正如您的朋友之所见，或许大多数人会有这样的审美倾向，空白处多画一艘小船儿，觉得好看，您不考虑别人是怎么看的吗?

　　李江航：那是别人的想法，不是我的想法。我觉得我不能整天想着别人喜欢什么，艺术这件事只和你自己本身有关系，和别人没有关系。世界上有几十亿人，我们能够让每一个人都喜欢吗?不可能。所以，你最终要有自己的道路，要有自己的风格，要让别人来追你，而不是你去追别人，那会迷失自己。

　　巧儿：老师，在艺术上，您从来没有去讨别人的喜欢吗?

　　李江航：也有过，比如也画“和气生财”什么的，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我要走的道路。

　　巧儿：所以，艺术家特别需要“弱其志”。

　　李江航：对，弱其志，就是要回到最低的状态，生命起源时候的状态，走向自己的内心，去掉所谓的“智慧”。正如老子所说：见素抱朴，少私寡欲，绝学无忧。最平常的就是最伟大的。弱其志，不仅在艺术上要这么做，在生活中也应如此，但我经常做不到。比如，一群朋友在一起吃饭聊天，我会把所有人都说一通，批评人家这里不够，那里不好，把人家说得目瞪口呆。这就是我不好的地方，把自己看得太高，觉得自己很有智慧。其实，真正得道之人，他从不说什么，他做到“道”。我还差太远。

　　巧儿：虚其心，弱其志，看来懂得这个“道”还不够，还必须做到。希望我下次的书法作业能有所进步。

　　李江航：记住，一定要“弱其志”，然后坚持练习，一定会有所获。

2013年7月29日